短篇小說:毒販人犯攝影師殺手

殺手

每週六日,下午六點,地點,體育場對面的肯德基,帶著一個黑色側背包,穿著大紅色防風外套和黑色緊身褲,拿著紙條點小杯玉米濃湯,
耳朵上戴著白色的耳機。
有時帶著一、兩本厚厚的書,有時只帶著筆記本,有食帶著蘋果的筆記型電腦。
坐在最裡面、朝馬路的位置,就待上三、四個小時,直到九點才離開。
我不否認我在調查她。
但調查她的原因只是基於好奇,沒有什麼非分之想。
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在工作時,她坐在那裡,背對我,我注意到她的原因是每當我的雇主稍微有些不同的情緒產生時她就裝作看向門,視線掃過我們。
我一開始只是以為她是容易受驚嚇的人,我幾次和雇主碰面時她都待在那個位置,也都是同樣的反應。
直到我跟蹤她。
跟蹤她的原因只是好奇一個女孩子獨自一個人在這麼晚的時刻回家她家人不會擔心嗎?
我跟蹤的技術很好,但她發現了,應該說,我不能確定她有沒有發現。
她在一棟住宅前停下,翻包包找鑰匙,最後無聲的罵了幾句髒字,才去按門鈴。
一個女人開的門,她看了她一下,就讓她進去了。
我當時還真的以為她住那裡。
下一次跟蹤的理由就更正當了,他被我以外的人跟蹤了。
就在那個猥瑣的男子撲上她,扯掉她的側背包正要扯她的衣服時我出面阻止了。
抓住手腕扭到男子背後,聽見慘叫。
她瞪大眼,一臉驚恐得看著我。
我沉默的看向她。
她轉身就跑,跑到之前那個住宅狂敲門。


後來查了她一下,是一所私立高中保證班的資優生。
新移民家庭,其他沒什麼特別處。
一開始跟蹤到的那戶人家是她叔叔家。
之後就除了在和雇主碰面時見到她以外便沒有特殊的關注。

直到她在我租的公寓裡,悠閒的坐在沙發上看著書有關於大腦的書籍。
我記得那本的書名是,大腦、演化、人。
那次得工作是由兩個人進行。
為了避免讓她得知我跟蹤過她,我裝作不認識她,專心架設設備。
那一次碰面因為是晚上、路燈又不怎麼亮所以可能看不清我的臉。
當我架設完設備時,我忍不住回頭打量她。
「你等下別開槍。」
我稍微愣住,反問,「工作?」
「人……」
爆炸聲在一公里處突然爆出,隨著巨大的聲響女孩平靜的聲音傳來,和她淺淺的笑容,「已經死了。」
外面傳來驚恐的呼喊。
她輕鬆的聳了聳肩,「用炸的人會死比較多,不過反正死的不是我。」
 「別人的孩子死不完?」我很反感這種想法。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需要人類這種物種。」她像是看著害蟲的表情看著我,「我知道你想說我也是人類,但是如果我就自殺,死的人也就只
有我一個人。」她頓了下「而且你覺得我沒有同夥嗎,我說不定只是那水面上的冰山一角。」
「爆炸不會波及到我們,但槍軌會出賣你。」
我明白這點,有很多人懂。
苦惱的吐了一口氣,但除了將狙擊槍收起外我沒其他能做的事。
「我除了殺人其他都不會。」那個……叫做要問別人名字前先報自己的名字?
「一開始是很享受討厭的人死亡的過程,平常的積怨都減輕了,我啊,在學校,還是在家裡,別人都可以做就只有我不行,只有別人生氣的份,我都必須笑著迎合。」她還是笑著。
什麼鬼理由。
「合作愉快啊。」在我離開前,我聽到她小聲的說。

我查到了她其中「作品」
簡單的說就把一個女人的內臟全部挖出來,用一堆玫瑰填上。
她是對玫瑰有什麼怨念嗎?
看著屋子裡一堆的玫瑰花我抓了抓頭髮,表示很無奈。
後來我問她,她看著我房裡的玫瑰,最後才一臉憋扭的吐出兩個字,「低俗。」
我很想舉起槍,但我有種直覺,死的會是我。
倒是她特意留下來的訊息很有趣,警察有找過她,但沒發現她的真面目。
她那張臉真的很騙人。
如果她在工作時不化妝不露出那張笑臉我真的會以為她只是路人甲。
走在路上絕對沒有回頭率。
--但是也不是難看,只是很普通而已!
我有一種心聲被她知道絕對會被宰的預感。
戴著安全帽和口罩,我停在路邊打量著剛下學的她,制服乖乖牌的沒有改過,後背包加側邊的學校書包,斜瀏海和高馬尾。
臉色卻很慘白。
在我預料中,她走了沒幾步路就蹲在路邊了。
她拿出手機,卻沒放到耳邊。
最後她跟了一位路過的拾荒老女人離開,她跟在三輪車後面,面無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進了一間老舊的房子後不久就有一堆小混混靠近,她出來向他們挑釁。
她殺了他們,以及連累了一輛路過的轎車。

不知道為什麼,我現身在她面前,將她帶到住處,並拿出醫藥箱。
「你跟蹤我好久了。」
我不算意外聽到她這一句話,如果她問我怎麼會在那裡我會更意外。
不過我很訝異她弄刀的本領和威脅我的姿態。
她卻突然打了哈欠,轉身,向我問浴室。
看著她進入浴室的背影,我突然想到一個點子,轉身回去臥室拿了一件衣服。

她還真的是女生。
看見她的背包時,我毫不猶豫的搜了,找到她的證件。
她的名字讓我嚇了一跳——好普通好女性化──好俗。
「殺手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嗎?雖然好像不用特別提,不過我希望你和我講話時不要用到你我這兩個詞,也不要叫我的名字。」
手上的證件差點掉了下來,我轉過頭瞪向她,在她的笑容下我僵硬的點頭,勉強扯開話題,「要不要合作?」
話剛出口我就想搧自己巴掌了。
跟一個瘋子和殺人犯的混合體合作什麼!
而且她還答應了。
正不知道該說什麼時,她看向我種在屋內的玫瑰花,唇邊的弧度少了點,「你的副業應該不是賣花的。」
「喜歡嗎?」我覺得我說出這句話的語氣應該是諷刺。
「玫瑰的話我是沒什麼興趣,只是它所代表的意涵和外型我才會用它。」她偏了偏頭,認真的想了下,「我是對沒血沒肉的植物昆蟲都沒多少興趣,不過我覺得大理菊萬壽菊那種外形不錯看天人菊也是,還有晚香玉的花語我也蠻喜歡的。」
想不到她對花還有點研究,「危險邊緣的快樂?」
「不是彼岸花?」我脫口問道,她怎麼看都是付諸實際行動的中二。
「同類相斥吧我想。」她這麼回答。
在她離開後我看著房裡一堆玫瑰我決定以後就叫她彼人!
我覺得我還蠻有詩意的,在彼岸的人,簡稱彼人

原來彼人不是炸彈狂。
我在和她進行幾項工作時我發覺到。
她還會用毒或者一堆小陷阱。
我和一個目標對看著,他頭下腳上,腳踝上一個活結。
我第一次發覺到對付人和對付野生動物可以用同樣的手法。

「學長好。」比彼人小一歲的女孩對我微笑,臉上掛著可愛的笑窩,「我是殷。」
我遲鈍了三秒鐘還明白殷意思是彼人的學妹。
彼人在我身後慢悠悠的晃進我家。
我手上得鑰匙還沒插入門鎖裡。
「……現在學校有教怎麼開鎖嗎?」我看著一臉畜生無害的殷,認真的問。
如果形容彼人是路人甲,那殷大概是被保護的公主,柔弱無害的甜美小女生。
殷又給我了一個可愛的笑容,側身請我進來。
桌上已經準備好三杯飲料了,正冒著溫暖的熱氣,彼人坐在沙發上丟給我一個眼神。
別喝。
回頭對上殷純真的眼神,我大概疑惑了。
「沒聽過『殷』嗎?」彼人話剛出來,我還沒回答,殷就像小狗一樣疑惑的偏了頭,「樂先生入道不深吧?」
「樂先生現在的姓是跟父姓,但因為是私生子,從小被母親養大,後來在部隊中因為身手很好所以頗有名氣,讓當准將的叔叔知道,被強迫改回姓。」殷像是取暖的雙手捧著茶杯,慢慢轉動,「樂先生乖乖改成了父姓,但是因為叛逆心態退了伍,但是只會耍槍弄劍,又不想屈於警衛之職。」
「而且樂先生不曾上過戰場,子彈不曾穿過人腦,這點讓樂先生選擇了殺手這個職業,我認為水仙花比玫瑰適合樂先生,比學姐還適合。」
我第一個反應是看向彼人,她也挑起眉,問,「妳怎麼知道。」
「因為這裡有很多花。」
她臉上沒有不和時宜的笑容,只是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可愛語氣。
彼人的臉色不怎麼好看,瞥見我的眼神後悶悶的說,「被殷殺掉的人比我加上你所有殺掉的人還多。」
現在小女生是怎樣了?一個比一個可怕!
殷瞪大眼,彷彿很不可思議,「樂先生只有和學姐在一起才有殺人,而且我哪有殺過人?」
彼人愣了下,迅速的轉過頭看向我,「你之前沒殺過人?」
「樂先生之前的目標都被學姐很碰巧的殺了。」我還來不及回答,殷就已經替我回答了,「樂先生還在猶豫,學姐就已經下手了,而且樂先生,根本不敢殺人,只是因為學姐在,有一種群眾心態才敢下手。」
這位殷小妹,我有對妳做過什麼事嗎?為什麼要調查我調查的這麼徹底?
「你到底想做什麼?」我不想再被說破了,留點隱私給別人好嗎?
我突然了解為什麼彼人那麼在意你我他這種問題,有這種學妹完全不會想留下一點蛛絲馬跡給她!
「幫我殺個人吧。」殷用一種討玩具的語氣說著,邊拿出一份手抄的文件。
我對於文件上的字跡是不是殷的感到很懷疑。
旁邊的好友替我解開了疑惑,「殷沒有固定的寫字方法。」
「妳怎麼不自己殺?」我看著有點眼熟的人臉素描,有點無言的反問。
彼人都能殺人殺到不留痕,殷有這些本事怎麼可能沒有辦法。
「我很不喜歡有任何生命死掉。」殷皺了皺眉,看著素描哀傷的說,「任何生命都有其價值,不可任意奪去。」
我覺得她說話很文謅謅。
她表現的情緒很真誠,但聽過彼人的話我只覺得很虛偽。
她殺過的人比彼人還多耶!彼人那種視人命為草芥的心態,那殷視人命會有多珍貴?
「我沒殺過人,全部都是他們自己想死的!」當我用懷疑的眼神看向她時,殷鼓起臉頰,一臉據理力爭認真的說,「我從來沒有逼迫他們!或者接觸他們!是他們自己尋死的。」
「殷將毒品改成跟毒藥沒兩樣的東西。」
這是正常高中生會的東西嗎?
現在社會到底怎麼了,鄭捷就只是冰山上的一角嗎?
「──鄭捷該不會是你唆使的吧?」我很無力。
「怎麼可能呢?我在台中那個白癡在台北耶!」殷很訝異。
連彼人都送我幾個白眼,「那種人只是想死又不想一個人死的付諸行為者。」
後面那五個字可能是她們是自創的,但背後的意思我大概了解,有更多人想做和他一樣的事。
「我們想活著喔,活著才好,死了什麼都不能做。」殷將根本沒喝過、還很堅強地冒著霧氣的茶杯放到桌上,雙手撐臉,「不過我承認那個白癡比那些只敢自殺的人有膽量多了。」
這群傢伙是瘋子!
不要命的瘋子!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這個年紀不就該好好的思考未來的路要怎麼走,或是親情愛情友情的問題嗎?
價值觀偏差太多了吧?
她們的父母都不知道嗎?
「我覺得我該找妳們父母好好談談。」我沉痛的說,不過據彼人的說法,我的臉部表情都不會有什麼變化,不知道能不能傳達我的痛心疾首。
「他們不會相信你的話。」彼人一臉莫名奇妙,卻好像大概猜出我在想什麼。
「我覺得你可以試試。」殷的回答讓我有種沒救的想法,看了下手錶後,她站起身,雙手合掌,「一個月內務必要殺了他!要怎麼殺都可以!」
「我門禁時間快到了!今天就這樣我先走了!」
彼人制止我攔人的舉動。
我傻眼,連酬金都沒講耶!
「報酬是我們的生命。」彼人推翻桌上的茶杯。
三杯的飲料混和在一起,咕嚕嚕的開始冒出沸騰的氣泡。
那氣體有毒!
「我不想想像不照他作的後果。」彼人認命的翻閱手上的資料,開始策畫方法。
「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一場意外……你知道的,殺那些人根本拿不到什麼錢。」而妳的工具花費又高,這我明白。
嘖、販毒真的很好賺。

彼人沒有殺了她,我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我明白殷已經瘋了。
「……殷真的很珍惜她身邊的人。」彼人用同情看著殷,「她以自己的方式對她身邊的人好。」
我們不會理解的方式。
看著殷捲縮的身體懷抱那早就失去生命的頭顱我頓時明白了。
「小時候,對她很好的一個女性為了保護她而被毒蟲給殺了。」彼人收回望遠鏡,不在透過窗戶窺探殷。
我看到殷如人偶般的抬起頭,唇微微動了。
殺了我。
她這麼說。

殷沒有為自己而活。

「你是知道的吧?」我問過彼人。
她回我說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彼人是因為什麼原因而殺人?

彼人帶來的同學讓我有種這世界終於有救的想法。
她帶來的「加加」就真的完全是一副一般私立高職女生的樣子,除了她相機裡的照片。
那張照片讓我想做一件事。
後來彼人所做的事讓我下定決心。
她什麼人都可以殺。
下手時候我還有點茫然。
但我確實下手了。

「只有活人會讓我在意讓我傷心。」彼人是這麼說的。
彼人找到了我這本日記,現在她很好心的要幫我完結這一篇。
不過我不確定她是不是會把我的話完完全全的寫上去,不過我也沒有手能寫字了。(他還是那張死人臉)
殺人真得是很需要決心呢!
我想我真的很不適合當殺手。
一個退伍軍人還會被一個高中女生支解成這樣,我這輩子真的白活了。
「妳能不能讓我痛快的去死。」
妳那雙眼和我們當初碰面的一模一樣,有同樣的情緒。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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